俱往矣,曲终人散,物是人非,为何独独剩下了我?
若世上不曾有我,是否就没有这遍地荒冢;
我若不来这世上,是否就逃开一世的恩怨情仇?
可是,我无从选择。来了,江湖,便是我难逃的天数……我,也便是江湖,难逃的劫难。
当我还是冷小唐的那八年,江湖,仿佛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。
那时,我的爹爹开着客栈,家境殷实,我在爹娘的爱护下,无忧无虑。清幽明净的后宅里花木成畦,那棵年逾百岁的红梅树上,系着属于我的秋千。一带光洁的石径,路旁摇曳着挺秀的翠竹,罩出一片清凉。风起之时,我总爱独自走在路上,望着地面斑驳的竹影,听竹叶的沙沙。抬头,满眼浓得化不开的绿云忽开忽合,露出蔚蓝深沉的天幕,还有泻下来的橙黄光彩,亮亮地照着我的眼,在我长长的睫毛上,闪动着绚丽的光影。
再向前走,穿过石径路,转过波光粼粼的荷塘上那道曲折回廊,推开那扇大木门就是前边的客栈了。很多次,我都立在那门前,想着门外的天地,伸出手,犹豫着要不要推开。但每到此时,总能听见娘唤我:“小唐,别走远了。”回头,路的尽头那月拱门里,一身浅红的娘缓步走出来,柔美地笑着向我招手道,“回来,娘带你去玩秋千。”
娘不想让我去前边,她说,那不是我这个孩子该去的世界。
我房间的窗户,正对着那老梅树,每年冬天都会准时开着娇艳的花,我隔着窗、隔着雪,就能看见她们,仿佛对着我笑,我抬头看梅花,又回头看爹,他低头看着书,并不管我,任凭我走神的毛笔,将纸上的“天”字,写得歪歪扭扭。
“女孩子,也要知书达理,你要知道,字如其人,写好字,日后才能好好做人.......对了,昨天让你背的书,背完了吗?”爹爹说话总是温润的,即使是责备,也从不高声。
“我不喜欢背书,我又不考功名。”我撅着小嘴。
“读书是为了懂得道理啊。”爹爹看着我,“你倒说说,你喜欢做什么?”
“我喜欢——”我握着毛笔沉思片刻才道,“我要和爹学着做生意、开客栈!!”
爹爹笑了,对着娘说道,“瞧瞧我们的宝贝女儿,人小鬼大!好,等你把我书房里的书都看完了,爹爹就教给你做生意!”
“一言为定!”我伸出小指与他勾在一起。
“决不食言!”
娘在一旁笑道,“得啦!小唐,你还小呢,待会儿写完了这篇字,就去花园里玩雪吧!看你的小脑袋,快长出角来了!”
听了这话,我如获大赦,飞快地交了差,快步下了小楼,奔进了雪地了。
其实,只要能出去玩,什么读书、学做生意的约定,就都抛之脑后了。
于是,出了那座小楼,我的天地,就是花园,荷塘,还有秋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