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风雪来临的时候，搜救队临时开了会，宣布暂停大规模搜救，只在山上留一支由边防武警组成的十人搜索队，其余人全员下撤。牛丽直接找到搜救队的队长，问：能不能再争取一下？队长说：今天是第五天，在这个温度下，生还希望已经很渺茫了，又撞上暴风雪，继续大规模行动可能会让搜救队员出现伤亡。大家都不想放弃，但没有办法。

大部队被解散，牛丽在人群中看到了王洋和关畅，他俩挨得很近，面色都很冰冷。牛丽知道这两个人在此时已经达成了某种隐秘的共识。她想要阻止他们接下来的行动，又觉得浑身无力。暴风雪到来前的这一礼拜，是牛丽经历过的最长的一礼拜，简直像是过了一辈子，她疲惫不堪。

局里这个时候来了电话，说另一波由刑警负责的针对老猛的搜查也停止了。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雪，地产商的案子很可能无疾而终。而结果无非有二，嫌疑人在风雪的掩护下成功越境，消失在这个世界上。或者，他会倒毙在极寒之中，待明年开春，尸体才会被人发现。

果然，宣布缩小搜救规模的会一结束，王洋就回到帐篷开始收拾行李。关畅把那本《帷幕》抱在胸前，在王洋的帐篷外等着。牛丽经过关畅，没搭理她，直接走进帐篷，看到王洋正把一条破了洞的毛裤套在棉裤外面。牛丽在王洋背后说：我没有权利阻止你去找王非凡，但你能不能别带着关畅？王洋回过身，层层叠叠的裤腰还没理好，看上去有些滑稽。他反问：谁说我要带她去了？

关畅应该一直在帐篷外偷听，此时冲进来，把牛丽夹在中间。她质问王洋：凭什么不带我去？王洋说：我要找我儿子，我顾不上你，你要死了，我担不起责任。关畅说：王非凡要是死了，我也担不起责任，我要跟你一起去找他。

王洋也没搭理关畅，拎着一个印着“上海”的破帆布旅行包，裹着厚重的衣物，笨拙的朝外走。关畅想跟上去，却被牛丽一把抓住，往身后拖。牛丽说：我去。

这话是同时跟王洋和关畅说的。王洋愣在原地，关畅一把挣开牛丽的手，说：跟你有啥关系？牛丽说：子不教，是父母的过错。当然跟我有关系。关畅说：你不是我妈。牛丽说：你叫了，我也应了。说别的都没用了。

说完，牛丽再次拉住关畅，关畅像是一个被母老虎衔住脖颈的小虎，叛逆也没用，因为力量上存在着巨大的差距，只能不甘心的扑腾。牛丽将关畅拉出帐篷，朝自己的同事吹了个口哨，让他过来，嘱咐道：给她送回家，照着犯罪嫌疑人的等级看守住，等我回来。同事点点头，接过关畅的手。关畅此时已经放弃了挣扎，她瞪圆了眼睛，在渐暗的风里瑟瑟发抖。她低声对将要转身离开的牛丽说：把王非凡带回来。

牛丽点了一下头，然后回望王洋，王洋拎着行李，似乎在等待她的同行，但目光相撞，王洋又不想示弱，便打肿脸充胖子似的继续大踏步朝上山的路走。牛丽裹紧棉衣，检查了一下腰间那把一直上着膛的枪，拍了拍兜里那包没剩几根的长白山，跟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