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谓“药人”,就是从小食药、沐药、熏药,年满十五即被送进皇宫,给那群注定活不过三十岁的皇族们当一颗随时取用的救命丹丸。
我不明白,既然注定三十而殇,为何还要搭上另一条命。
母亲不语,只含泪望着我。
我不想让她哭。
“阿娘放心,我可是太子殿下的药人,宫里没人敢欺负我的!”
药人,那也是分等级的。
就比如我,因天生气息纯正,从小就被钦选为太子的药人。
旁人想要取用,那也得太子点头才行。
母亲看了一眼我浑圆的体格,摇了摇头。
“阿娘不是担心你被欺负,阿娘只是担心,终有一日你会被炖成一锅肉汤啊!”
这话我没法接。
太子因早产而体弱,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,我和他究竟谁吃过的药更多。
传言说他快不行了。
我抬起头,偷偷打量琉璃石阶上那个“快不行了”的男子。
面庞皎皎,如明珠皓月。
也如珠月一般透着苍白之气。
他察觉到我的小动作。
“你叫玉竹?”
声音虽然好听,但淡薄似雾,像下一秒就要散开了似的。
“你是孤今年的第四个药人,怕吗?”
怕啊,死谁不怕。
可我脱口的却是另一番话。
“臣观殿下面色,知您五脏皆虚,肾由甚,不如这就让臣为您诊治吧!”
我牢记自己的本分,准备取刀放血。
石阶上顿时一阵猛咳。
“你、你一路辛苦了,先随阿喜下去休息吧。”
咦,如我般纯正的药人主动送到他面前,他竟然不立刻享用吗?
果然是皇室中人,难以揣测。
我走毫不迟疑。
“喜公公,我住哪里?”
“东偏殿是殿下的议事堂,就委屈姑娘在西偏殿住下吧。”
对了,宫里的房子都是论“殿”的。
我活动了一下小腿,做好了随他跋涉万里的准备。
哪知偏殿距这里还不到百步。
“喜公公,皇家用地很紧张吗?”
我很好奇,堂堂太子居所,居然比我在灵药谷的地盘都小。
阿喜面色一滞,“玉姑娘,您住得近些,若殿下传召也方便。”
哦,懂了。
他们是担心万一太子有恙,我这颗药丸子离得太远,来不及救治。
不过我得纠正他,我不姓玉。
“玉竹是我的艺名,味甘略苦,养阴润燥,我原名是......”
在阿喜越来越凝重的脸色中,我知趣地闭了嘴。
......
承乾宫的日子并不好过。
虽然太子现在还没有吃我的打算,但上门找茬的人也不少。
就比如现在。
“你叫玉竹?”
眼前的女子盯着我,眉眼皆是蛮横。
“就你这身量,哪里跟‘竹’搭上边了?”
好吧,我承认,我的形状的确和“森疏玉质,翠筠琅玕”的竹君没什么关系。
可我是药人,谁要和她比这个呀!
于是我挺直跪着的脊背,答得郑重而大声。